难忘石牌蒋家村

天之帝子

绮山徐氏廿五世孙 徐 嘉 平

一   江边渔村  美好回忆
常言道，山南为阳，水南为阴；家居江南，是为江阴。万里长江奔出了黄山炮台，就像冲出了喇叭口，江水豁然开阔，沉静了下来。从蟠龙山上遥瞰江面，那扬子江犹如长长的绸带，蜿蜒向东飘舞，美极了。来到江畔，从黄山逶迤而来的廿里江堤之外，尽是几百米宽长满芦苇的滩涂。十里长山东插江面，沿江绿野，星星点点洒落着沈家埭、徐家村、梅家村、华家村等一些村落。蒋家村，就是中间的那个渔村。
蒋家村在1956年农业合作化高潮中，成立了一个初级社。后来将东横头、西横头，分属石牌大队的第四、五生产队。共有村民110户，农田252亩。领头人先有徐有才、蒋林根；后有徐嘉生、徐国昌和蒋元福、蒋士云等尽力奉献。农业以稻麦为主；副业除油菜、豆类、棉花、桑蚕之外，以捕鱼、运输为重点。改开后，村上有大小船只19条，另有塑料厂、饲料加工厂等企业；不少村民曾为钢厂、拆船厂等职工，另有豆制品一户，芦苇编织手艺传承二户。令人称道的是，村上原有比较先进的铜制救火龙一部、木龙一部。每逢邻村火情，村民赴汤蹈火，救人急难，广受邻村感佩。村西有座天主堂，始建于1881年，改建于1924年。上世纪四五十年代，教堂办过后塍崇真小学的分校。六十年代改为粮站；2017年恢复宗教活动后，教堂复建一新。2008年，新建城东开发区，原址改建为石牌社区一部分。村民大多迁居四村。蒋家村的历史过往，都化为村民心中最美的记忆。

五十年代初的蒋家村，远处是十里长山


二  沧海桑田  明代移民
历史上的江南，曾经历三次大规模人口南迁，仅金兵入侵，公元1127年宋高宗南渡，就约一千五百万人，江阴就是重要渡口之一。南宋朝廷为社会安定，只得在江河湖泊，围垦出圩田来（圩，音围；但江阴人读“芋田”）收养难民。江边芦苇，不断阻挡着泥沙，滩涂越积越高。几十年到一定规模，江阴县府就会动员四方百姓，筑起新的江堤；再按自然村界南北筑岸，分隔成许多块五六十亩大小的圩田来。圩田中挖条小渠，通过“水洞坝”联通大河港，调节灌溉。几百年来，我们蒋家村到江边，依次开垦出老田里、江田里、岸干头、上新田、下新田、老七圩、新七圩、等六七块圩田；而且我村与徐家村、梅家村左右邻村那些圩田的名称，竟完全相同，成为政府组织大规模垦殖的明证。
我见过民国元年（1911）的江阴城西沿江地图。从黄山以西，再从黄田港到夏港，从头圩二圩三圩直到九圩、西圩，江边尽是新开发的圩田，蔚为壮观。这可养活多少万人啊！根据张家港、江阴市、常熟市乡土资料，及渔梁徐氏资料，渔梁徐氏武术世家徐韵琴，联合了江阴知名乡绅郑粹南、吴汀鹭及曹氏家族、缪氏家族，在江阴常熟沿江一带雇人围垦了十几万亩的沙田。并转租或转卖给无田外来移民，安家落户，聚成村落。总管还骑马来回巡视呢。但我也听说蒋家村百姓先祖，大多是从教堂外国神父那里买的，各国为了传教，价格低廉。因而村民家家信教，人们笑称“吃教”，也就不奇怪了。

此图可见城东江边一带的圩田

上图留下了城东圩田开发的足迹。从地名可见，圩田里，二圩里、三圩直到安全村后面的八圩，桑田村落错落其间。而蒋家村直到江边大河港东面的新七圩、八圩里，依旧是圩田连片。我小时暑假，常到老七圩新七圩一带的沟渠里捕鱼捉蟹。一次就有半虾篓的渔获呢！
蒋家村何时建村，暂无考据。解放前后，村上有蒋徐刘张四个姓氏。徐姓人家聚居西横头，占了半个村子。据竞荣宗长《绮山徐氏浅述》第53页记载，我们绮山徐氏二房俊民公裔沾公派后裔，就是在明代中后期的万历前后，从北湖西埭迁来的；始迁祖，就是十一世沾公，距今约四百五十年啦。那么北湖西埭先辈，又来自何方？《浅述》第六页指出，绮山徐氏始迁祖大年公、天麟公，约在八百多年前就从常州甘棠里，迁居到江阴绮山永安河亭坊了。可见，从晋陵（常州）甘棠里——绮山永安河亭坊——北湖西埭——蒋家村，正是我村徐姓先祖移民迁徙的路线。

三  城东地望  军事前哨
记得小时开信封，都写江阴县东门外石牌镇蒋家村。村在镇北，相距不过150米。石牌历来可是个军事重镇，响当当的地望；但她并不一直都在现在的地方。下面两幅地图，可以显示江阴军事布局和石牌地位。而蒋家村， 正处于石牌汛长江边的军事前哨。
百度石牌词条云：
“石牌，因长山飞跨入江，平如筏，而筏与牌谐音得名。晋时，这里是暨阳县石牌城，唐为江阴石牌寨，清乾隆时形成集镇，民国以
来经常作为乡镇区域名。”
可见石牌作为军事重镇，始于晋唐。晋朝止于公元420年，距今约一千六百年；唐消亡于907年，也历经千载。据图二宋代地图，

宋志江阴全境图中可见江阴军、石牌寨
石牌寨曾驻军长山、香山，统领范围大大超出江阴。而今天我们所见的石牌老街，是晚至清代乾隆年间才形成的。乾隆年号止于1795，距今不少于220多年。但无论石牌军、石牌营、石牌汛驻节何处，蒋家村都在长江之滨，长山（真山）附近。它作为石牌江边军事前哨的地位，是永不会变更的。
再看江阴汛图及百度词条：
道光20年（1840年），已有石牌炮台、黄山台、黄田港炮台等14处汛。宋代已在石牌寨、申港寨设巡检员，置厢军崇节营、后横江水军在其中，号水军营。
“汛”，是清代兵制。凡千总、把总、外委所统率之绿营兵，均称“汛”；其驻防巡逻地区，称为“汛地”。下图显示，满江阴都是军事汛地，星罗棋布于关津要隘、通衢要道。一汛驻军从数十到上百，


江阴水师、守备、游击府、江阴营、石牌汛

可见规模之广，防范之严密。鸦片战争时期，石牌也驻扎了一定规模的绿营兵水军营。他们以立功水勇为军官，招沿江渔民为水兵。这令我想起江阴博物馆一幅照片，显示当地百姓在长山围捕英国强盗的情景。真够解气的！但何止英国强盗，还有明代的倭寇、抗战的日寇呢！
常有人问，江阴要塞的范围指哪里？百度说，“解放后，将（南通）狼山、（常熟）福山、（江阴）八圩港、黄田港、夏港以及在黄山与长山之间纵深的凤凰山、香山、定山、花山，皆列为江阴要塞军事区的核心区域。”
原来我们石牌，正处于江阴要塞的核心区域之核心；那么蒋家村，作为要塞核心的前沿阵地，无用置疑。 蒋家村的后面就是圩田和大江 ，东面又有长山的阻挡。全国渡江战役的最东端就是长山。那浩浩荡荡将帅雄兵，就是解放军的第八、第十两个兵团的三十万大军。他们从江北张黄港、新港一带渡江，在巫山和长山东麓登岸。其中大部走北路，沿军用马路，经过我村高耸钟楼的地标，或直奔萧山黄山。或南折石牌，朝云亭或县城，向锡沪常宁双向推进；记得过江时，有一艘船因东北风刮到了长山西麓的石牌港。登岸后，王征明带领直奔白屈港，击败一个营守敌，与地下党接头，成功指挥了黄山炮台起义，抓住了少将司令戴戎光。长山也有黄山炮台国军驻防，设有多门大炮及通讯设施。不过在大军过江时，并没有发挥作用，因为黄山炮台起义啦。
综上所述，石牌、长山、蒋家村等沿江村落，是为一体。它地处江海锁钥，是吴淞口之后直逼南京的长江咽喉、军事要塞，乃千年多来的兵家必争之地。故上自晋唐，下至宋元明清，近至解放前后，历代驻军于此。又置城寨、敌楼、堡墩、炮台等军事设施，为保国安民发挥过重要作用。据史料记载，建炎三年，韩世忠梁红玉就来江阴屯军；岳飞、辛弃疾等民族英雄，也都在江阴要塞留下战斗的足迹。至于倭寇骚扰、长毛造反、孙传芳大帅过江，乃至日寇轰炸、海空大战、百轮沉江；直到百万雄师过大江，都发生在石牌蒋家村百姓的身边。以前，概念模糊笼统，后来，北伐军、抗战的国军和解放大军都曾驻扎我村；大军过江，解放军住在村民家中，我家也是。但恐怕广大村民都不知道，这一带军事设施、战场烽火，历史如此悠久、史料这样翔实、经历如此丰富。家乡在我心目中的形象，更加充实、越加伟岸了，让我们倍感自豪！

四 尊师重教  精英辈出
蒋家村在2008年拆迁前，原有村民110户。其中蒋姓29户、徐姓58户、刘姓13户、张姓7户，许、郁、康姓各一户。最近，我对原蒋家村58户徐姓，从23世起的几代人，做了两个数据统计。
一是蒋家村七十岁以上的徐姓长寿老人。结果显示： 70-79岁有28人；80-89岁32人；90岁以上18人，耆寿老人共达78位。徐姓五十来户，家家有高龄老人，证明益寿延年，晚年生活幸福。
二是西横头徐姓的文化程度的统计。显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 共有90多名；其中研究生有16名，博士6名，教授近十名；清代，还有文武秀才各一名。这是农村少见的一片文化高地。十六名研究生都是中青年；其他立足农村同世界名校交流，接受国外先进教育的，有美国三名，法国两名，日本两名，新加坡一名。石牌中小学校长也感慨。蒋家村中小学生在地区学校各年级中，也总是名列前茅。
踏上社会，我村徐姓后裔，出类拔萃，精英众多。据不完全统计，蒋家村当教师的，就达18人之多；其中福庭公连同徐杰徐皓两家三代子孙，出了11位教师，覆盖了幼教、普教、职教、成教各类教育机构。25世锡平，评为特级教师、全国劳模江苏省及淮阴市劳模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。因三代从教成果显著 被江苏省教育厅颁授“教师之家”铜匾。该市仅有二人。  



24世徐杰，十八岁起在锡澄沪城乡之间创办学校；中年站在宗教反帝爱国运动的前沿，成为无锡市二至六届人民代表、人大常委；一至三届政协委员、四至五届政协常委。夫人张慧秀，也评为为无锡市先进教育工作者、三八红旗手。

23世老徐先生福廷公

24世小徐先生徐杰  

无锡先进教师张慧秀
南京徐皓家有三位教师，夫人为江苏省机关幼儿园院长，长子永平是业大教务主任、四儿乐平是南京中医学院后勤主任。真可谓一门两家人，十一成园丁，不愧为“教师之家”的光荣称号。

24世婶虞伯璆毕生从事幼教


25世永平在南京某业大

25世乐平南京中医学院
26世徐熙光，早年留学欧美，既是神学哲学博士，又是法学博士、国际海洋法博士，台湾辅仁大学、上海海洋大学教授、台湾静宜大学校长、台北江阴同乡会会长，还出资设立长山中学奖学金基金会，是名闻海内外的教育家和慈善家。

台湾静宜大学校长博士、徐

石牌中心花园的名人墙
26世徐志雄，南菁中学毕业，报名赴朝参战。回国后成为汤山炮校教官，离休前任安徽省计委经济学院书记。
26世徐向阳，为一汽集团高级客车体系首席专家、客车功臣，多项创造发明获无锡市、江苏省、一汽集团科技进步奖；
26世孙徐烨，东华大学期间入党，同济大学硕士，高级工程师，卡斯柯信号公司城轨产品中心副总监；负责上海2号线多模列控系统、国密CBTC信号系统的开发等信号系统特定解决方案。获发明专利21项、上海产学研合作优秀项目特等奖、中国电子学会、中国交运协会和上海市交通工程学会等多个奖项。     


徐烨和特等奖状证书
27世雪刚，广州大学毕业，大学校长，夫妻双博士。
27世宸原，山东大学毕业，成为日本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梶田隆章研究团队的成员，攀登世界尖端科学的前沿。
27世徐海东在南菁高中时就夺得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江苏省赛区冠军，现在是华为基站结构与设计部工程师、一名负责人。

27世国昌，部队转业后，任石牌镇人武部副部长、街道党委副书记。
27世早立，是一位驻外使馆的外交官，又是资深书画家。

27世早立的书画作品
我村他姓村民也出类拔萃。石牌针灸名医刘瑞麟、外科刘文斌及其夫人、高级药学师刘礼斌夫妇，一家六人从医，堪称医药世家；上海岳阳医院妇科主任刘洪斌教授，名闻遐迩；加上儿科女郎中钱心一，还有四军大护士长徐爱琴，她爱人就是四军大院长，国昌夫人黄阿美也是护士长；我村从医的就有十位之多。

为此我常常思考，蒋家村成为文化小高地的个中缘由。
其一，客观而言，石碑北枕长江和十里长山，南临广沃的江南水乡，自古人杰地灵，名贤辈出。清末外国传教士普遍在中国境内开设学堂，也为当地人面向世界，学习新知提供机会。
1858年第二次鸦片战争，英法美俄逼清政府签订“天津条约”，外国人可入内地自由传教；1860年英法俄“北京条约”，列强可任意在各处建教堂。到1949年，仅江阴一县天主堂就多达37座。蒋家村教堂，也是 1881年的光绪七年，由外国人建造的；他们为扩大本国势力范围，以信教为条件，把圩田以超低价卖给教徒，形成有教堂的村落家家信教的格局。孩童天天跟大人早课夜课念经，比同龄人更早熟悉文言文体；也更早听到贝多芬，莫扎特等音乐，见到达.芬奇、米开朗琪罗《最后的晚餐》、《圣殇》等名画雕塑。穷孩子眼界打开，志趣不俗，出类拔萃，顺理正章。
第二，创办村学。我祖父福庭公，办过多年村塾，父母有志教育救国，抗战时期借教堂在村上创办崇真二校。这所后塍崇真小学的分部，以比国民小学更低的学费，吸引村童求学。通过自编教材和开提灯游园会等爱国活动，让孩童们接受了打倒列强、抗日救国、为富不仁等进步思想，明白了求知深造的重要。这对几代民智的开发、素质的提高和尊师重教风气的形成，产生了积极深远的影响。刘洪斌教授说，我们村上人，都是你好公和父母的学生。后来父母奉调无锡，三甲里两位吴先生接班；直到解放初，村校并入石牌中心小学，先后十多年之久。蒋家村的人才的涌现，与几代历史文化的厚积薄发不无关系。
当然，蒋家村经验并不具备普遍推广价值；形成蒋家村人文素养提高的根本的原因是——
一，国家推广扫盲运动后、又坚定普及了九年义务制教育；
二，解放后特别是改开后，人民经济条件大为改善，吃饱穿暖之余，足以支付孩子深造的教育经费；
三，区域教育设施、办学条件、教育质量大为提升；
四，“学高为师、身正为范”的师德师风明显改善；
五，社会尊师重教，蔚然成风；
六，学生与家长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等等。
任何单位的兴盛、家庭的兴旺、个人的成功，只有在国家发展、社会进步的大背景下，才能谱写出灿烂的篇章！蒋家村也是如此。

后  记
蒋家村的建制，撤销于公元二零零八年；距今十六年，弹指一挥间。蒋家村人梦牵魂绕，谁不念想往年金色的辉煌！
忘不了，国樑武秀才，带领村民练本领，九里亭中惩盗寇，棠棣桥上护抢亲；真难忘，村上救火队，赴汤蹈火忘死生；双龙齐发救急难，龙灯糕团来谢恩。都记得，队长村长早绸缪，战天斗地侪发家；产量产值总夺冠，年年分红笑哈哈。多自豪，徐氏儿女多奇志，光宗报国捷报传；江村代有英才出，各领风骚数十年！
蒋家村虽己融入江阴市澄东街道石牌社区，数百年人文历史熠熠放光芒；仁义奉献睿智刚强的蒋家村精神，必将伴随扬子江的波浪，万代传唱！

江阴绮山徐氏廿五世孙徐嘉平
2024年8月26日

天之帝子

石碑北枕长江和十里长山，南临广沃的江南水乡，自古人杰地灵，名贤辈出。

天之帝子

清末外国传教士普遍在中国境内开设学堂，也为当地人面向世界，学习新知提供机会。